第39章 碧螺怀春

        我无意中自创的“沧海一粟”,堪称神乎其技,甚至可以瞒住娘亲这等绝世高手的感应,却不等同于拥有他们的神异灵觉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许反其道而行之,可以收到奇效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了掌控洛乘云的行踪,我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收摄心神,自丹田调动元炁,尝试延伸至外界,以感他人气机。

        甫一尝试,我便察觉躯体与外域存在一层极限、界限,泾渭分明,河井难犯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尽力收束元炁,集中于一点,想以极力突破,但这壁障却仿佛不存在一般无法触动、触及;我又将元炁散布至身体各处,充盈体魄以求突破,但却发现力有不逮,元炁并未浩瀚到足以支撑此举。

        唉,我心中叹气,明白过来,方才所尝试的,乃是元炁破体幻形这等异能,按沈师叔所说,此乃绝世高手才能领会的能为。

        真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没办法,这段时间只能辛苦一点,将洛乘云看紧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接下来我便不再做无用功,直接采集气机,凝练元炁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快就到了晚食时间,我习惯地坐在娘亲身边,就着清香用餐。

        考虑洛乘云的身体尚且气虚血弱,不便走动,依旧让媛媛送去些许粥饭和汤食,只是她送饭回来后总感觉有点慌乱,到处乱瞄。

        晚食过后,娘亲不再去书房查阅资料,而是吩咐四女,交代一些离开百岁城的事宜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则回到了房间,恰好火房的筋肉老伯来我房里送水,我便等他将大浴桶倒满热水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老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——虽然来此一共也没几天——他住在苑外后方的耳房,专门负责四女干不了的体力活,如晚食后送水、早食倒水,无事时便看门或者守夜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从不言语,我两次搭话也不曾吐露过一个字,还是媛媛告诉我,他和嬷嬷一样是信佛的,在修什么闭口禅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筋肉老伯和诚心礼佛的嬷嬷,也算是两个怪人了,一个闭口修禅,一个身为拂香苑当家,却从不露面。

        以娘亲的不世灵觉,应该是知道二人存在的,但她从未过问,心中应当有所计较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将书房里累满书架的佛经、诚心礼佛的嬷嬷、修闭口禅的筋肉老伯联系,这拂香苑明显与佛门有莫大干系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朝廷的擒风卫将我们母子二人送来此处落脚,府上久居的四人却又对杨姓老者一无所知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娘亲也是对此地了如指掌,不需人带领便能找到书房、东厢居室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错综复杂、若有如无的联系,简直让人头大如斗,一时难以厘清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许这也是娘亲不愿意向我透漏的秘密之一,我猜到了也于事无补——正如娘亲所说,知道和承认是两码事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恐怕得等到娘亲愿意对我敞开心怀、和盘托出的那天才能一扫疑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算了,横竖明日就要离去,这烦心事就抛诸脑后吧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脱去衣裳,在温热水中舒服地躺下,感觉疲惫尽去、筋骨顿松。

        泡到水温渐凉,我才从中起来,擦拭身体,穿上宽松的内衫绸裤,在床上躺了一会儿,便正起身来开始练功。

        采练元炁对时间流逝没甚么感觉,也不知过了多久,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,以及媛媛的呼唤:“公子,开门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媛媛姑娘,什么事?”我睁开眼睛一看,此时早已入夜,便不再行功练气,一边发问,一边走去开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我打开了房门,朝外看了一眼,又忙不迭“砰”地把门关紧,背靠雕门心跳不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公子,你开门——”媛媛一边拍门一边呼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媛媛姑娘,你这是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非是我不愿意与媛媛见面,而是她此时的装束过于香艳:方才惊鸿一瞥,她立在门口,一副才沐浴过的样子,只穿了贴身的白色衣裤,面带红晕,湿发垂肩,衣领大开,小半个嫩乳暴露在灯笼的光芒中,白里透红,好似泼上了一层胭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公子,媛媛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么?”外头的声音带着哀怨,仿佛我是什么薄情寡性的负心郎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……我明日就要走了,何必如此?”我又不是沈家大哥那样不开窍的木头,人家只差赤身裸体、衷肠直诉了,我岂能不知这是何意?

        近在迟尺的一个深呼吸之后,媛媛仿佛鼓起了勇气,娇声告白:“正是因为公子要走了,媛媛才要……不留遗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没想到看起来文静娴淑的媛媛竟然如此热情大胆,那番心意恐怕铁人也要化了,只是我却做不到她这般洒脱,好言相劝道:“媛媛姑娘,你将来还要嫁人,我不能毁你清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媛媛沉默了一会儿,伤心欲绝道,“公子,你讨厌媛媛了是不是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不禁愕然问道:“媛媛姑娘,何出此言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以前你都叫我媛媛姐姐的。”这一句她说得既轻巧又柔缓,但却仿佛打碎了什么精致的瓷器,哀怨难言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听见了一声惨笑,不禁为之所感、心有戚戚焉,却无法开口安慰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想到媛媛的心思如此敏感,仅仅从一个称呼就能摸清我的心境变化,如此细微的更改连我自己都未曾注意到。

        屋外屋内齐齐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公子,媛媛心里只有你……”媛媛解释道,“虽然下午媛媛对洛公子……但媛媛并没有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翻来覆去解释了半天,却什么也没说清,我只能斟酌着开口道:“媛媛……姑娘,我并不是因为他的事情才……这般称呼你,他长得这么俊美,哪怕我是女子,我也会忍不住的,这是人之常情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公子为何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实在是因为我明日便要离去,也不知会否回来,我不能做一个坏了你清白又逃之夭夭的负心汉,只能出此下策……”我自是不能将那番变化的缘由如实道出,只能避重就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希冀地问道:“那公子……是否喜欢过媛媛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媛媛姑娘文静淑娴,长得又好看,我肯定是……喜欢过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迟疑了一瞬,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——此言倒也不算骗人,只是并非男女之间的喜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就好……”媛媛似是心满意足,又略带凄然地道,“有公子这番话,便是骗人的,媛媛也认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会呢?我从不骗人。”事已到此,我也不能前功尽弃,哄道,“回去睡觉吧,媛媛……姐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媛媛轻轻应了一声,步履一顿一顿,仿佛在不停地回头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自是明白她在期冀着什么,只能狠心一动不动,凝神静听了半晌,确认她离开了门前,才总算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不禁叹了一口气,一个撞破了我不堪之事的人自荐枕席,我该说世事无常还是造化弄人呢?